「西湖副刊·专栏」楝:绿树菲菲紫白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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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草木欢颜|
文、图/晓芳(植物爱好者,文职人员)
楝称得上是道地的乡土树种。我读小学那会儿,家里还是自建的平房,村里有晒谷场,有两个大池塘,晒谷场边、池塘头,以及各家的房前屋后都种有楝树。拿着楝树椭圆球形的果子扔来丢去是孩子们乐此不疲的游戏,因而很早就知道了楝实极苦不能吃,半是缘于大人的叮嘱,当然也有小伙伴浅尝后的经验之谈。上初中以后,搬了家,原来的住地成了高楼大厦,楝树自然也就不知所踪。然后,楝似乎淡出了我日常生活的周边,只有在旅途中,当列车经过一个个村庄,能看到一树一树开着紫花的楝在车窗外掠过。
最近几年,楝树似乎又回来了。现在的住处离余杭塘河很近,常会去河边游步道漫步。某一日,发现石板路面上铺了一层小碎花,细长的五个花瓣反卷着,白色带点淡紫,花中心是圆柱状的深紫色雄蕊管,像个突出的小喇叭,整朵花精巧而雅致。抬头看,原来是棵楝,从临河的小区里伸出缀满碎花的巨伞,风来,一阵阵花香,夹杂着扑簌簌的落花。而一水之隔,对面桥边,还有一棵楝,正好两两相对。
中河高架望江路下桥口有两棵大楝树,每年花开都十分繁盛,那是上班必经之路,下桥时总要多看几眼,层层叠叠的紫花后面是望仙阁古朴的身影,画面极美。在城市的街巷里穿行,不经意就能看到楝树,通常每处只一两棵。想来,这些楝树应该是在城市变迁中保留下来的乡土之树,其实它一直都在,只有到春末夏初开花时节,才以花显树,让人特别注意。城里能见到的大乔木,一般只有行道树,杭州的行道树大多是香樟、黄山栾树、悬铃木、银杏、无患子,这些树因此广为人知。而识得楝树的人少多了,基本都是儿时有乡村生活经历的人,楝树主打的就是乡野。
相较于今,古时,楝的名头却是十分响亮。西汉《淮南子·时则训》里记载:“七月官库,其树楝”。古人有筑社坛敬神祭祖的习俗,祭坛的四周通常会栽种一种或几种树木,敬奉为“神树”。一年中每月社坛祭祀的季节树各不相同,七月的季节树便是楝。清朝园艺学家陈淏子在《花镜》里中写道:“江南自春而夏,有二十四番花信风,梅花为首,楝花为终”,楝花开尽,于江南便是春归夏至。宋时淳安人何梦桂有“处处社时茅屋雨,年年春后楝花风”之句,便是楝花开而春光穷尽之意,而温庭筠“只应春惜别,留与博山炉”之语,则是借苦楝花这最后一番花信风来表达惜春之意。
楝是楝科楝属的落叶乔木,《中国植物志》上说它产甘、鄂、川、云、贵等省,其他省区广泛栽培,算是大江南北的常见树种了。于是,楝便有了各种俗名,得名“苦楝”和“金铃子”是缘于它的果实;因为开淡紫色花,江苏人称它“紫花树”;而在广东被叫作“森树”,就不知道因何而起了。
楝颇得古时文人称道。王安石有诗云:“小雨轻风落楝花,细红如雪点平沙”,写的是微雨中送来阵阵楝花风。谢逸则是对楝花的清香情有独钟,有“楝花飘砌。蔌蔌清香细”和“轻风冉冉楝花香,小雨丝丝梅子熟”之语。杨万里的“只怪南风吹紫雪,不知屋角练花飞”将盛开的楝花比作紫雪,当我站在莲花桥畔一株硕大的开满花的楝树面前,不得不感叹,这个比喻绝佳。
古人留下的有关楝的诗文讲不胜讲,还是说件逸事:曹雪芹曾祖父曹玺非常喜欢楝树,在自家庭院里种了一棵,并在树下建了个亭子,取名楝亭,而曹雪芹的父亲曹寅后来就以“楝亭”自号。日本也不乏对楝喜爱之人,平安时期的才女清少纳言在《枕草子》(陈德文译本)中这样说:“楝树之姿虽不美,而花十分可爱,花朵干爽清丽”。
楝花好看,楝实也不赖。秋末冬初,楝果成熟,椭圆形的小果,由青变黄,此时叶已落,余金灿灿一树,经冬不凋,十分养眼。